夜宿七星山

坐落在永定区大坪镇的七星山顶部坡度不大，面积却很大。我们稀稀拉拉地随着队伍前进，拐了一个弯，又拐一个弯，夜色浓重起来，才到达宿营地——一户人家的天塔里。这户人家只有两个人，是兄弟关系，一个52岁，一个44岁。筋疲力尽的李军没有忘记犒劳犒劳我们自己，问主人家有什么吃的喝的全部拿出来照单全收一律给钱。哥哥显得精明一些，显然见过世面，一问果然不错，原来出生在七星山，却在大坪镇住过很长的时间，是见过世面的人。哥哥爽快地说，家里的柴火不愁，菜却不多，只有一块腊肉和一桶萝卜，你们看村子里其他人家还有没有菜。同时，热情地给我们指引村里其他人家的具体位置。吴仁贵根据李军的要求，安排吴远朋去购买食品，腊肉啊鸡啊萝卜啊白菜啊红薯啊土豆啊只要有的统统买来，今天晚上吃不完的明天早上再吃。
在我们大家搭建帐篷的时候，李军和吴仁贵一起与主人家商量晚餐的事。主人家找出腊肉，一称只有一斤四两。萝卜虽然只有一水桶，却有10多斤，足够我们吃的。最后，李军向主人家表了态，腊肉给你100块钱，萝卜给你100块钱，米饭给你100块钱，13个人要包吃饱。哥哥喜欢得要命，赶快生火挑水洗锅。弟弟坐在火塘边朝我们笑，住在七星山上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心里特别高兴。尤其是很少见到异性，所以他面对3个进进出出的女孩子的笑就更多。
吴远朋无功而返，令我们十分失望。整个村子12户人家，没有一户人家养鸡，只有3户人家家里有腊肉，可是打死不卖。原因是往返一次大坪镇需要走40里山路、一天的时间，买肉不合算，平时根本舍不得吃腊肉，肚子里缺油水缺得严重的时候才用菜刀切割一小块一起炒萝卜吃，吃一次可以管两个月。面对这种情况，吴仁贵特别交待主人家，一定要把腊肉切得很细很小，小到纽扣那么小，而肉块的数目却是越多越好，否则到时候13个人为了抢肉吃，不打破头才怪哩。
吃饭了！吴仁贵一声喊，大家不管男的女的，一律没有了平常的矜持和涵养，从天塔来到屋里，拼命寻找碗筷或者其他的吃饭工具。可是锅里的菜还没有熟，我们盛了饭也只能够眼巴巴地看着火塘中的菜锅，不能夹菜。就着火塘中的柴火亮光，有的开始吃起光饭来。我也不例外，没有菜的饭也吃得有滋有味，因为实在是太饿了。
可以吃菜了！就在我已经吃了两碗光饭，盛上第三碗米饭的时候，吴仁贵猛然一声喊，吓了我一大跳。大家听到号令，齐齐伸出手中的筷子、叉子、汤瓢，直往火塘中的菜锅猛戳，猛夹，生怕自己吃不到菜。一时间，但见火光夜色中，人影晃动，筷叉齐出，嘴巴猛吃，腊肉、萝卜皆入口中，夹菜声、嘴动声、咽饭声，声声入耳。大家似乎已经是三年没有吃过饭了的样子。一顿猛吃以后，我们大部分人皆已大饱，迈着细碎的步子出门而去，有的继续整理帐篷和帐篷里的物品，有的抬头望星星。可是今天晚上的星星稀少得要命，月亮没有出来，夜色十分晦暗，看不出什么诗情画意来。
主人家和吴仁贵、张勇、李可、张昕、吴远朋几个人，在我们吃的时候没有吃，等到第二次炒的菜好了以后，才围着火塘坐下来。张勇拿出带来的烧酒，边吃边喝酒。已经吃过了的周爱国则在旁边拍摄，记录这次难忘的七星山之夜的零星片断。喝酒的过程中，那位哥哥毕竟见过世面，始终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喝到后来，大家都先后借故走了，只留下弟弟一个人自饮自酌。弟弟猛然抬头一望，火塘边除了正在收拾碗筷和炊具的哥哥，啥人也没有了。弟弟很失望，端起酒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火塘边往门口走，对着门外大声说：还喝不喝？声音嘶哑而短促，让人听不明白。弟弟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去扶门框，没有扶住，人却靠了上去，一下子站立不稳，哐地一声，身子摔在了门外，两只脚还在门里。右手上的酒碗脱手而出，白酒洒了一地。不知什么缘故，酒碗没有摔破，骨碌碌一直滚到了我和周爱国的帐篷边才停住。我弯腰把酒碗捡起来，在夜色中发现它竟然完好无损。正在屋里忙的哥哥听到动静，跑出来，一个劲地埋怨弟弟喝多了喝多了，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弟弟弄回屋里。
因为过度劳累，大家早早地睡了。
睡到下半夜，我突然醒了，一是因为感觉到越来越冷，二是膝盖和眉毛的疼痛明显起来，三是因为帐篷外刮起了大风，呜呜地吹，声音特别大。周爱国也醒过来了，询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轻轻地说起风了，气温下降了。一会儿，天上开始下雨了。雨滴很大，打在帐篷上呯呯作响。风没有停歇的意思，越发地吹得起劲了。猛然地，只听见卓娅和卓华的帐篷里传出一阵紧似一阵的尖叫：有人抓帐篷！有人扯帐篷！有人抓我们的帐篷！有人扯我们的帐篷！……我和周爱国从睡袋里坐起来，在黑暗中，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出去一下。这时候听到了吴仁贵的声音传过来，我的一颗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只听吴仁贵急急地叫：张勇！张勇！李可！李可！吴贤昆！吴贤昆！快！快！快！抄上家伙！抄上家伙！……黑暗中，风雨声中，我和周爱国用耳朵仔细地捕捉帐篷外的声响，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很快，吴仁贵、张勇、李可、吴贤昆四个人朝卓娅和卓华的帐篷包围了过去，已经很近了，完全可以抓住那个抓帐篷的人了。妈的！只听吴仁贵晃着手电筒大骂：是只野猫！等他们四个人靠近时，那只野猫倏的一下就跑了，跑得无影无踪。四个人围着我们大家的帐篷转了一圈，用手电筒对着天塔外的四周照了半天，没有发现异样，就回到各自的帐篷，用干衣服和干毛巾擦拭淋湿的头部和身子，边擦边埋怨那只可恨的野猫。雨滴和风声慢慢地小了下来，我以为可以安心地睡了，重新往睡袋中躺下来。躺着躺着，我感觉哪儿好像不对劲。伸出手在睡袋外面一摸，糟了！帐篷下进水了，连睡垫都是湿的了。心想雨已经停了，睡垫下的水也不是太多，我就在黑暗中和周爱国商量，睡意很浓，懒得出去，干脆把双手垫在身子下面得了。心里盼着快点天亮，好早一点结束这痛苦的睡姿。盼着盼着，我就这样睡着了，一直睡到大天亮。

.... 题图:向七星山进发 吴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