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计儿女情

更新时间:2018-03-19 13:57:56 来源：www.okzjj.com 编辑：本站编辑　已被浏览次查看评论

九月底率研究院“世界旅游精品战略研究”课题组到张家界考察调研期间，接待方在宝峰湖景区特意安排观看了一场《梯玛神歌》的主题演出。张家界是土家族的聚集区，《梯玛神歌》是土家人世代相传的史诗。与其它史诗相似，关于祖先的起源与祭祀，关于爱情、婚姻、节庆的日常生活，关于战争、英雄，还有死亡，尽管是商业演出，必要的结构还是都有了，加上当代气息的音乐、灯光、舞蹈，以及悬崖之上的采摘岩耳表演，都是很有创意的元素。印象最深的则是土家男儿出征与回归的那一场。
尽管我们祈盼和平，乐享和平，然而平静的生活还是被外界打破了。保家、卫国，再多的柔情也挡不住雪亮的刀锋和杀敌的冲动，那就出征吧。只是，再等一等，就再等几分钟吧。母亲已老，抱着一坛烈酒落在送行的队伍后面了，此时正艰难而又坚定地走向自己的儿子。手中有酒，眼中却无泪。她知道儿子是自己的，更是国家的啊。儿此去，不知何时能归，也不知能不能归。就让儿再饮老母亲的一碗酒，就让这晶莹的家乡之水和着说不尽的养育之恩顺着喉咙直下吧。是为一送。
再归时，已是灵归矣。古来征战几人回?儿是战死沙场的，有负母亲的养育之恩，却无愧母亲和这片土地的教诲之情。只是母亲不舍，乡土不舍，无论如何都是回家的，我们知道的湘西“赶尸”并不是道听的传说那样恐怖，原是佑护自己儿女之灵回归故土的特有方式。只是母亲更加苍老，眼睛的亮光都随思念的光阴而去了。所以，儿子就在面前，也还是要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地反复摩梭，直至摸到了那一块自娘胎就有的胎记方才确认。干枯的手刹时成拳，雨点般地落在儿子的身上：你这么长的时间，这么远的路途回到家里，见了娘怎么不叫娘啊！直到儿子软软地自怀中滑落，直上云霄的痛哭才猛地自瘦小的躯体迸发山来：尽忠归来，就不要再离，就留在娘的身边，一直相守着吧。是为一迎。
一离一归，一送一迎，观者已是数次泣泪。自古至今，无分地域，尽忠与尽孝乃男儿的两难，家国之间留给儿女之情的空间又有几许呢?
2009年的国庆和中秋两节难得地连在一起，共有八天的假期。事实上，位于研究院的办公场所紧挨着长安街，9月28日的晚上就不能再进院办公了。因此，名义上我们是可以休息十天的。可是为了德州旅游发展总体规划课题，一直在外过完中秋以后方得以回京休息。此时，车子在京沪高速上均匀地行驶着，右边的月亮是如此地圆润，这般地皎洁，不用举头，也是可以同思共想的。其实，数天以前就已经很是满月的迹象了。在德州这座宁静的小城里，才刚入夜，人迹已寂，自省城而来的105国道上，偶尔闪过的车灯在空旷的黄河冲积平原上渐渐积聚起期盼而又不安的心境。站在夜色的路边，于明明灭灭的烟火中祈愿行者的平安。数天的时光逝去，留在记忆中的，惟有那些牵手而过的街道，夜色中的路边粥店，以及据店里很本色的那位服务员说是从品牌公司打包而来的地产扒鸡，籍由普通人家的生活场景异常地温暖。
跑得地方多了，越发觉得最好的旅游资源就是平常人家的生活场景。一城一地，一乡一村，首先是属于这块世居其上的人民的。比如在宁津县的那个泰山奶奶的小庙，可能从所谓的旅游专家的眼光来看，确实是微不足道，甚至是不能称其为旅游资源的。听乡里的领导介绍说，这座庙几经毁塌，都是当地百姓自发重建的。每年的4月15日，这里都会云集方圆数十里的百姓来赶这里的庙会。平常也会有很邻近的居民来此，香火倒是从没有断过的。我们在现场就见了三三两两的家庭在烧香祭拜。世事多艰，寻常人家总会有些庙堂者不屑解决，事实上也没有能力解决的寻常烦恼。有个地方舒解一下，也是个念想，与迷信不迷信倒是无关的。思着想着，也随还愿的村民在供像前的功能箱里放下了口袋中仅有的两元五角现金，算是为远行的人儿许个平安吧。
中秋的那天晚上，希望地方的同志也能够早点儿一家团圆，就早早地结束了晚宴。自己则径去小城的中心广场，在与那些月光舞蹈下的人群中寻些许家园的温情。给母亲电话，问老人家的身体，问父亲在陕西的工地上可否平安，问三弟可否回家，问侄子女们可否孝顺，还跟母亲说等儿子退休了，就回老宅子住吧。收线时，望着远方的天空，猛觉平时很少用的家乡语言竟然如此熟练。而且，刚过了不惑，就变得这样儿女情长起来，看来年龄确实会改变很多事情啊。
刚把难得的几天假期过完，会议、演讲、采访、研讨、写作，还有研究院和中瑞大量的行政工作就猛地压了过来，几乎没有喘息的空儿。首先是对这个史无前例的黄金周的总结与评论，且不说1007亿元的旅游收入，就是2.28亿人次的出游规模，再一次映证了“人民的、大众的旅游”这一基本判断。旅游是一种生活方式，是每一位国民都有权追求并享受的生活福祉。可是我们的消费水平还是如此之低，人均不到500元，其中农村居民还不到300元。分摊到交通、景区、住宿、餐饮各个消费项目上，更是低的不能再低的数字了。就是这样，还是有大量的父老兄弟还没有享受过真实的旅游活动呢!政府、国有企业、私营机构首先需要满足的就是国民不断增长的旅游休闲需求，特别是构成旅游市场基本面的普通人群的观光旅游需求。对于学术界和教育界而言，生在如此转型的国度，这般变革的时代，按照规范的学术范式去解释现象同样是需要的，但是如何以积极入世的精神去影响现实也是学者必须正视的现实选择。以国际视野去纵观大历史的发展进程，也许，这是个人价值凸现于世的最后时代了。
然而，在传统的价值观逐渐消解，新型的价值观体系尚未定型之际，独自的坚守与百年的等待又是何等不易。如同节前在国家大剧院观看的新版话剧《堂·古诃德》，洁白幕布上投射出他剑指上苍的剪影，在追光灯下是如此清晰，而大段大段的独白却很快就散乱于怎么也抓不住的空中了。散乱就散乱吧。世界是大千的世界，很多时候都是诸子百家的生态——至少在思想和精神领域从来是如此。我们可以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却不可能强求别人也要选择，或者是认同、理解这种生活方式。尽管自己确信教育的作用和人们之间的相互影响，并身体力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大境界，但是更相信大尺度空间和长时间跨度的历史还是从更多的人群，向着更多可能的方向去探索的。
既然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那就让我们在这个多元的人间世界守护着这一份儿灵性空间吧。还是坚信：人，怎么信仰，就怎么生活。
（2009-10-16于夜色中的ZH9455航班）
题图：本报记者　尹明.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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