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的慧眼 30年前吴冠中发现张家界记略

张家界（水墨设色）作于1992年吴冠中

2010 年 6 月 25 日，这位将失落在湘西十万大山之中的张家界发现并推介于世的艺术大师，却永远地离开我今天，应湖南日报之约，特写下此文，深切追思这位刚刚逝去的老人。

自古以来，山川胜景由丹青而名、由文章而闻的故事屡屡见于典册和史志。今天的游人在陶醉于张家界景色的时候，否知道这是得缘于一位艺术家的发现。当年，如果没有吴冠中先生的慧眼，没有他那篇文采斐然的养在深闺人未识》张家界今天或许依然湮没在湘西群山之中。 2008 年是张家界建市 20 周年，张家界市民把吴冠中评为张家界第一功臣是名至实归的

时间一晃过去 30 年，当年陪同吴冠中游历湘西而发现张家界的情景还鲜明如昨 …

1979 年 10 月，吴冠中先生应邀来湘为人民大会堂湖南厅绘制巨型风景画稿（湘绣壁画稿）省政府有关部门和省文联联系，希望派一名年轻的画家陪同吴先生。于是有幸认识了吴先生，并得以朝夕相随 30 多天。吴先生当时已享誉中外，作为一个年轻的艺术学子对吴先生的艺术素怀敬仰之心，少年时代即临习过他作品，得此机缘，当时喜不自禁。那段经历铭心刻骨，终身难忘。

吴冠中先生对于湖南也是旧地重游，抗日时期他随母校国立杭州艺专因避战祸迁徙内地，曾在湖南盘桓一段时间，特别不能忘却的青年吴冠中在这个时间还曾有过一段初恋的佳话。几十年后吴先生对这段情恋仍不能释怀，并有专文追忆，编导还以此故事做了一个电视专题。看了电视，读了文章，人们不由要为艺术家深沉而美丽的情感而感叹再三。而吴冠中的夫人朱碧琴也是一位湘女，所以吴先生是湘人的女婿。

1979 年 11 月中旬，一行四人，吴冠中先生、吴夫人、吴先生在湘工作的一位学生和我乘一辆上海轿车，西出长沙，开始了湘西之旅。此行的主要目的地是凤凰县。

凤凰是著名作家沈从文的故乡，也是吴冠中的老朋友黄永玉的故乡。从沈从文的文章中，从黄永玉的画中，从文史资料中，吴冠中对凤凰心仪久矣。所以，吴先生在凤凰时画了很多写生作品和速写。由于文字缘、丹青缘和故旧情谊缘，吴先生对凤凰有似曾相识、相见恨晚的感慨。

告别凤凰后到大庸县，下榻县委招待所。给吴先生接风洗尘的酒宴上，有县委书记作陪，席间这位官员极力向吴先生介绍张家界。但吴先生实在归心急切，书记盛意再三，颇有难色。当时，随意问了一句：张家界是什么样子？书记急切地说：就像桂林一样。一听此话，心里知道书记答话差矣。果然，吴先生说是个小桂林而已，就不去了

书记倒是一位有心之人，酒宴过后又游说我这时，突然想起在吉首时，文化馆工作的画家胡万卿也向我推介过张家界。于是从招待所借来了一张县行政区地图，地图上找到张家界，比例尺不过两三个单位，算来就 30 华里左右。如果小车开过去，就是一个小时的功夫。立即跟吴先生商量，建议无妨一大早结账退房，然后去张家界看一看。如果真是山水胜地再说，不然，就调转车头，当天仍可抵达长沙。这样一说，吴先生总算勉强点头了

翌日，车行了近一个小时，车窗外仍是景色平平。吴先生说，都临近张家界了放眼一望，景色依然平淡无奇。说话间，翻过一个山头，突然峰回路转，张家界的奇异山色像帷幕被拉开，出现在面前。吴先生比我感觉更快。马上叫停车子，迅疾地推开车门，几乎是冲了进来。什么也不顾，疾步顺着山道向前走去，放眼四顾，似乎眼睛都不够用，一路上还不迭地说：怎么像桂林呢？比桂林更奇特、更野！

吴先生在张家界又住了 3 个晚上，画了 3 个白天，张家界厚厚的门板上画了 5 张大画。如果不是长沙个人展览的开幕时间临近，还没有去意。

晚饭之后，陪同吴先生在山间小道散步，张家界的夜色又是一番情景。感叹之余，吴先生对我说：要为张家界写一篇散文游记，名字就起 ‘ 养在深闺人未识 ’ 今晚就写。张家界真是一颗失落在湘西的风景明珠。回去之后，还要向朋友们推荐。尤其要向黄永玉推荐，这么好的风景，又在故乡，居然没有听他说过。

归途的车上，吴先生对我说：文章写好了

回到长沙后，问吴先生借来文章。征得吴先生的同意，工工整整誊写一稿，亲自送给湖南日报副刊的朋友。湖南日报副刊在 1980 年元旦刊登了吴先生的这篇散文<<养在深闺人未识>>

吴先生回到北京后，即向黄永玉极力推荐了张家界，黄永玉次年偕夫人回到故乡张家界一游，黄永玉对张家界的赞叹亦然。黄永玉之于张家界多一份乡梓之情，其心更甚。于是向香港和海外的朋友力荐，不久张家界又来了以陈复礼为首的 3 位摄影大师。拍摄了很多精美的图片，香港办了一个张家界风光摄影展。

尔后，各界人士纷至沓来。再后来，张家界风光世界闻名。

作者：邓平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