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赶年”记忆

更新时间:2018-03-19 13:59:45 来源：www.okzjj.com 编辑：本站编辑　已被浏览次查看评论

农历已进腊月，中国人极度重视的春节就快要到了。快要过年了，可是，土家人要过两个年，其中一个就是腊月29土家人的“赶年” 。
土家族过年比汉族过年要早一天，即月大过腊月二十九，月小过腊月二十八，土家族人将这种比汉族提前一天的过年方式叫做过赶年。过赶年的缘由在现在的湘、鄂、渝、黔边界一带流行着多种说法，其中最重要而最广泛的说法是抗击倭寇说。传说在明嘉靖年间，倭寇入侵中国，朝廷给土司王下了一道圣旨，调集土家族士兵赶赴东南沿海一带抗击倭寇，但根据行程计算要按时到达指定的地点，土家士兵无法过年，为了让这些马上就要出发的士兵也过上一个年，土司王决定提前过年。待士兵们与家人团年后，土司王带着这些官兵即刻奔赴抗倭前线，按时赶到了指定的地点参加了抗倭战斗，并一举大败倭寇，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为了纪念这次征战胜利，同时也为表达广大民众对抗倭将士的深切怀念，每逢过年土家族人都要提前一天，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土家族人的一种过年习俗。
我曾在土家族村子过了一个“赶年” ，记得那是三年前的农历腊月25日，我应大学同窗好友文宇之邀，去他家过“赶年”。那天，我顶风冒雪来到他家，正碰上他家杀年猪，帮忙和看热闹的人不少。确定帮忙的人都到齐了，文宇的父亲便招呼邻居帮忙把圈里的猪放出来。或许这头300多斤重的肥猪感觉到大难临头，猪圈门一开，它竟然放开四蹄“逃跑”。经过一番追逐之后，它还是被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前簇后拥”拉了回来。
这时杀猪匠登场，他在场子中央放了两张长条板凳，当四个壮汉把猪按到板凳上时，他把放了盐的大盆摆在猪颈下方，盆是用来接猪血的，当地人喜欢吃猪血，无论是火锅还是炒菜，都离不开猪血。
在猪的哀叫声中，杀猪匠拿起一尺长的杀猪刀，我们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就见“年猪”挣扎了一会，就没有声息了。整个杀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分钟。随后，他们开始用一个大瓢不停地舀着冒着热气的沸水淋在猪身上。一支烟的工夫“年猪”就被刮得光秃秃、白里透着红了。
这里的土家人依然保留着那份纯朴的性情。对于他们，杀“年猪”，是件大事，同时也是自豪的事，因为这象征着这个年头的丰收，象征着能过一个好年。所以每一家杀了“年猪”后，就会请亲戚朋友、要好的邻居来吃“刨汤”（吃刨汤又叫吃杀猪饭），吃得越多，越证明主人大方体面，预示来年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如果杀年猪时冷冷清清，说明那家人一定很小器，人缘关系不好。
我原以为“刨汤” 是用烫猪的水煮食，那多不卫生呀！文宇对我的误解忍不住大笑起来。其实，“刨汤”就是把年猪的鲜肉、鲜内脏洗净切碎和血旺一起煮汤锅，其麻、辣、烫一点也不亚于城里的火锅。此外还有咸炒肥肉、青椒蒜苗炒肉片、泡辣椒炒猪肝以及煮血旺，加上自己种的青菜，一切都是自家的。他还说，每年杀“年猪”都会请上三四桌，杀“年猪”请客是他们家乡的习俗。
土家人过年腊肉和香肠是不可少的佳肴。因此，过年前，你只要经过土家农户，就能看到熏腊肉的场面。有些农户会把整头“年猪”的肉做成腊制品，备好下一年食用。
文宇的父母告诉我，每年他们都会用一整只猪的瘦肉来做香肠，并把剩余的肥肉做成腊肉。他们说，农忙时季，没时间去买新鲜肉，就吃这些腊肉。
除了杀年猪，在迎土家“赶年”节时，打糍粑是必不可少的。腊月28日，家家户户打糍粑。选出上好的糯米用清水泡透，捞出放入罾子蒸熟，将蒸熟的糯米放入粑槽，用粑槌反复捶打成粑，取出捏成大小一样的粑团，摆放在八仙桌上，压上木板，一个个就成形如满月、晶莹剔透的糍粑，煞是可爱。年节期间，土家族人走亲访友，礼品中必有糍粑。尤其是土家小伙去给未来的岳父岳母拜年，所送糍粑一定要做好，一点也马虎不得。如果所送糍粑又黑又丑，那是一定要遭到未来的丈母娘讥讽的，弄不好还会影响这门亲事。可见，土家族人对打糍粑是多么重视。文宇家的糍粑做得又大又圆，美如白玉，让人爱不释手。邻居大伯拿文宇开玩笑，说是这么精致的糍粑，如果文宇将来给丈母娘拜年，一定让人赞不绝口。文宇只好回上一句，“那是我妈做的，又不是我。”
腊月29日，土家人的“赶年节”开始。那天，家家户户写春联、贴年画，张灯结彩，四处洋溢着一派节日的喜庆气氛。下午4时许，村子里鞭炮齐鸣，家家办好年夜饭在堂屋祭祀祖先。祭祖后，阖家老小围坐火铺吃团年饭。
当文宇的母亲将准备好的各种年饭菜摆上桌后，每人夹了一坨肉放在自己碗内的饭上，在饭上插上筷子，而后全家人站立于桌子四周，由文宇的父亲再在桌下烧纸钱，将三杯美酒撒于地上，恭请列祖列宗上桌吃饭了。仪式完毕，按土家人习俗，我们围着热气腾腾的汤锅吃，加上一大海碗“苞谷烧”轮流转，一个个吃得满头大汗。
土家族人所办的团年饭一定要用甑子蒸，甑子下层一般蒸的是大米饭，上层放上用小米或米粉子裹的坨坨肉，盖上甑子盖放在灶上用火蒸。团年饭这天的甑子饭甑得很多，一般需要吃到正月十五才能洗甑子。在所办的饭菜中也需要办一样合菜，就是将肉丝、萝卜丝、白菜、海带、粉丝、猪杂等放在一起煮，这种菜被称为“贺菜”，这既是“合”的谐音，也有祝贺土家族祖先古时候在过年这天打了胜仗之意。
吃完年饭，接下来就是土家族人十分看重的守岁，各自坐在家里不相互串门。在土家族人的观念里，岁是自己的，一年一次，必须守好，如果串门，那就等于给别人守岁。
后来听村里老人们介绍，说是有些人守岁为的是新年早晨要燃放“开门炮”和抢“头鸡水”。开门放炮，迎接新的一年到来。“头鸡水”是公鸡第一声打鸣，第一个在水井抢得的井水。谁抢到了“头鸡水”，谁家在新的一年就能交上好运。为此，男人们一改平时爱睡懒觉的习惯，听到鸡叫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大门点放“开门炮”，担上水桶直奔水井。但毕竟抢到“头鸡水”的每年只有一个，没抢到的只有再等来年了。有些性急的人便暗下决心，明年守岁干脆不睡觉，听到鸡叫便火速赶去，兴许能争个第一。
一晃几年过去了，如今土家族人正逐渐走出大山，进入城市生活，城市化了的土家“赶年”的习俗相对淡了很多。只是偶尔会独自回想，那大山深处的土家山民，是否还依旧传承着祖先的节日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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