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澧水的春天

酝酿
二月的庭院，一天比一天喧闹
梨树们用微风推算花期
最好下一场雨，要夹着风
最好是夜晚，发出丝丝声响

追求时尚的桃树，反复酝酿
花开的姿势，颜色的深浅
还要开得性感些，借此嘲笑
蜂蝶王子的爱情慌言

叽叽喳喳的小鸟从一个枝头
向另一个枝头靠拢，不慎走漏
蓄谋已久的风声。不动声色的小草
决定集体占领路径，为春天
把守最后的秘密

对于春天的来临，我是欣喜的
并充满虔诚和期待
我的内心也酝酿一个秘密
让母亲放弃宁心宝和奥心血康胶囊
放弃一日两餐的剂量
祈望母亲的心疾向这个春天
彻底妥协

柳阳溪的春天
穿越油菜花的芬芳
一群喋喋不休的蜜蜂
从澧水源头出发，赶赴
柳阳溪春天的盛宴
一路空气潮湿，春光宜人
风景在歌谣里隐身

豌豆花刚刚进入青春期
娇小的脸上涨满浅紫的羞涩
蓝色的蝴蝶闻香而来
经不住两瓣紫红性感的诱惑
打开翅膀翩翩起舞
　
喘着粗气的铁牛在泥水里
来回穿棱，一排整齐闪亮的牙齿
用力咬碎稻田贫瘠的骨头
沾满泥污的年轻机手
一脸春光在水波上荡漾
　　
大片大片绽放的油菜花
试图把春天渲染成金黄的画卷
浓郁的芳香延绵起伏
从坪地向山坡上肆意蔓延
直到浓缩成我诗句里的
一个个小小意象

草垛
村子东头，草垛
异常平静。风集结而来
发出挑衅的尖叫，试图撕咬它
却无从下口，草垛
镇定自若，看不出
它对春天的丝毫兴趣
像一介前朝遗老，高深而略带
一丝忧伤，借一棵树的力量
苟延残喘，威严的面孔
遮掩不住内心的孤独和恐惧
大地的深绿，草垛
窥而不动

这些春天的新娘
这些香樟，七叶和红叶李
是一群春天的女儿
一个三月的良辰吉日
嫁给了峰峦溪最美的风光
裹在脚丫上的胶带和稻草绳
是临行前母亲的叮咛
挂在睫毛上的春光和露珠
是最好的嫁妆

汽笛按响迎宾的礼乐
鸟儿打开清脆婉转的歌喉
铁锄和铁锨们
一齐奏响礼仪进行曲
这些春天的新娘
她们的家乡一定盛产青山绿水
才会出落得这般水灵
个个都有一副高挑好看的身材

我小心翼翼地侍弄着
生怕划伤了她们娇嫩细腻的皮肤
走向坑穴如走近温馨花烛
松开培土的胶索和草绳
如谨慎地宽衣解带
我感到有一种生命和爱的根须
在春天潜生暗长

澧水之源
“绿水六十里
水成靛澧色”，七眼泉
那是澧水的源头

我不曾见过澧水的七只眼睛
却能听到她汩汩的心跳
像醉酒的村姑，把沉醉的花
开在含蓄的脸上
时而跌跌撞撞，将十足的野性妩媚
暴露无遗，时而安静下来
献出母性的温柔

贺龙大坝，出山的门槛
纵身一跃
化为成百上千吨碎银
轻轻荡漾在古老渔歌的音尖上
横陈铺张的玉体
发出婴儿般的呼吸。几朵渔火
随着木桨的起落
不小心划伤水中的月亮
四溢的月光碎片
唤起我莫名的幽怨

梅山，澧水的风衣
在转弯处掀开大山的门帘
与酉水会合
两只紧握的拳头
拧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一路欢唱着
奔赴滚滚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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