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茶峒

    到过花垣茶峒的人，无论是谁，大约都不会不承认这里最美的地方当属西门渡口一带。那碧绿的潭水，古朴的渡船，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远处葱郁的山林，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赏心悦目。特别是遇到晴日夕阳西坠之时，那硕大的太阳和火红的晚霞在远山背后映照，连同河边的人与物一道在水里晃现幻影，看去真如置身蓬莱仙境。
　　
    2002年初冬的一日，我曾与友人在这样的落日之时，风尘仆仆地走到这边城游览，并在那条木制渡船上，观赏到这绝妙的风景而陶醉过许久。我们借船工的木棒用力拉过铁索，将船驶过去又驶过来，脑子里一面想象着《边城》中翠翠、爷爷、大佬、二佬及船总顺顺等人的形象和故事。心中感觉兴致盎然，乐趣无比。固然，《边城》中的那个渡口及人物都属虚构，但茶峒的这个真实的古渡口却确实已存在过数百年了。据说，很早之前，有一位穷青年来到这里没有钱过渡，他到街上乞讨了点钱才渡过河去。这青年当时对天发誓，如蒙老天护佑，以后走运有了钱，一定要捐修一条渡船，作义渡不收过渡人一分钱！后来，这位青年去当兵，渐升“都司”的官职，他果真寄了几百银元，帮古镇买了渡船，又买了几十亩田让人租种作为船工的生活收入。从此往来行人过渡就再不收费了，这习惯一直传到了如今。
　　
    过去的茶峒水运很方便，一条绕镇而过的清江水汇入酉水再入沅江。往上通达四川秀山县，往下经花垣、保靖、桃源、常德直抵长沙。在湘川公路没修通之前，这里水路的运输一直显得十分繁忙。那时，往来如梭的船只使古镇经济贸易发达，湘川边境的特产如桐油、茶油、木材、生猪、五倍子等各类药材，源源不断地从这里向外起运。而由下至上运来的布匹、棉纱、盐巴、煤油、糖果等货物，则从这里卸船人镇，在集市上进行批发或零售交易。由于贸易的红火，使古镇的小河街显得一片繁荣热闹。沿河滩外，停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木船。河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客店、伙铺、杂货店、布庄摊前，到处人头攒动。
　　
    如今，这河街码头的昔日之景早已消失。那无数的运货木船不见了，水手纤夫也不见了，连同吊脚楼上翘首而望的怨妇妓女也不见了。河街显得冷冷清清，唯一没变的是集市贸易还在继续，但那人数规模也似乎比从前要小一些了，货物交易的品种也与过去有所不同了。这河街上一切变化的原因，似乎要归因于现代公路交通的四通八达，因为即使在这偏僻的湘川边城，现在坐车都比坐船要快捷。
　　
    现代公路建设的兴起使茶峒的水上航运歇了业，也使茶峒的河街码头冷清了。这种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似乎还不能匆忙去下结论。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事物总是在不断地起着变化，兴旺了或是消失了，都合乎自然发展规律。
　　
    夜晚宿在茶峒河街的旅店，遥见远处一山，问老板娘此为何名，答曰香炉山。“是不是真的有香炉？”“当然真有！”老板娘道：“那山顶有个石柱，有丈多高，每天天快亮时，石柱缝隙中冒出烟来，所以才叫香炉，不信你可去看嘛，这是最有名的胜景！”“香客多不多哩？”
　　
    “怎么不多！新中国成立前那香炉山烧香拜佛的人不知有多少！上面的殿阁好多。”
　　
    与老板娘再细谈得知，这茶峒的胜景古迹除香炉山外，过去还有很多，比如城西南有天王庙，城北有马王庙和水府宫寺塔，还有万寿宫、禹王宫、慈云庵、昭忠祠、观音堂，城东有茅庵等等。这些名胜古迹大都为寺庙庵堂，说明信教的风气很盛行。这里的教派主要有儒教、道教和佛教。居民信仰鬼神的很多，据说，以往行香朝庙赈济的法事举办得最为隆重。朝庙行香时，由七八个道士穿着法衣引路，后面跟着乐队和地方士绅，每人手里捧着装有经书、木鱼、香炉等物的木盘，把所有的庵堂庙宇都要朝拜完毕才回天王庙休息。到晚上则举行赈济。赈济有两种，一种是陆上举行，办法是选一台地，由道士在摆满各种贡品的台上做法事，然后烧化纸钱，泼洒水饭。另一种在水上举行，由道士在一大木船上先做法事，然后从船上放下一块块木板做成的荷灯，上点蜡烛，周围放置钱物，荷灯放入水中，任水漂浮，等灯放完，会游泳者即可跳下水去抢荷灯。据说赈济后，陆上水上的孤坟恶鬼受了超度，就不会再危害地方，而保证一方安宁，没有了灾害，来年就会五谷丰登。新中国成立后，像这样祭祀鬼神之类的迷信活动早已停止，但烧香拜佛之类的宗教信仰活动仍然自由。香炉山的烟火未绝，各方游人爱到此处寻访古迹胜景，这也是边城茶峒仍具很大魅力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想寻找茶峒边一个历史人物的旧居，这个人名叫侯风岗，新中国成立前曾当过茶峒乡长。
　　
    一位妇女热情地给我们带路，来到镇中心街上一栋旧房前对我说：“这就是你要找的侯凤岗乡长的家！”我非常惊异的打量着这所旧房，没想到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这房子竟然还保存完好。
　　
    据我所了解的历史，1937年时，边城茶峒曾是川湘黔鄂四省边区革屯抗日军集中整编时驻扎过的地方，这支革屯军的首领是吴恒良和隆子雍。当时的茶峒，还驻有国民党独立三十四旅罗启疆部的一个排和乡公所的若干人枪。隆子雍带几个人乘一个夜晚潜进此镇，与乡长侯凤岗展开谈判。侯凤岗开始顾虑重重，他不想和革屯军纠合在一起，但又不敢得罪这些人。当晚安排隆子雍住在堡子里的顶层上，不料，第二天清早隆子雍在堡子顶上插上了革屯抗日军的大旗。这下使得众所周知，迫使侯凤岗不得不同意接纳革屯队伍入驻茶峒，同时让自卫队保持中立。那独立三十四旅旅长罗启疆，原本就同情革屯军，支持过隆子雍的革命活动，其部下此时自然也保持了中立。就这样，革屯军在茶峒驻扎了一个多月，直到革屯谈判成功才接受整编开赴抗日前线。
　　
    在古镇茶峒，三省接壤的人们往来密切、相互合作、相互支持的事例还有不少。如今，这里周边人们的交往更加增多，关系更加和睦友好。独特的自然景观和淳朴自然的民风民俗，使得边城茶峒一直保持着迷人的魅力，外来游人看好这个风水宝地，前来游览的客人定会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