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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茅岩河

更新时间:2018-03-19 11:11:41 来源:www.okzjj.com 编辑:谢璞 已被浏览 查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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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茅岩河
谢璞
  去年9月中旬,我和一群文友在武陵源风景天子山参加一个研讨会,东道主安排我们漂流茅岩河,但有言在先:由于茅岩河80里水路险滩极多,不能保险游人不跌进河里遭殃,所以:“最好是胆怯的人不要去冒险受惊”。然而,这种严正的劝告对我们不起作用。我们倒是一个个眼巴巴盼望漂流的这一刻早日到来,仿佛人生来就有喜猎奇历险的天性。
  翌晨一辆擅长爬山的中型旅游车从桑植宾馆大门口出发,放了气的皮筏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重,也抬上了车,与我们一路同行。
  我们这些准备漂流的游客,各穿了姜黄色的救生衣,进入苦竹镇时,就有一种异样的神秘感。它确是古老得苍幽的山镇,狭窄倾斜的石板路边布满青苔,两旁的木屋和砖瓦房,几乎没有一座不起了龟纹皱褶,屋顶牵联的薜荔藤活像一条条翻晒太阳的蓝蛇。挨近码头,80度斜坡的云梯形山路旁还残留着一座朽腐了的戏台。听同行的当地歌手杨礼樱说,她爷爷小时候在这里看阳戏时,正好碰上了“神风”,揭走了瓦,吹断了横梁。后来,也没有人想到要整修它。当我们高一脚低一脚梭下码头去时,在一家卖草药的店门口,有个白眉雪鬓的老翁远远地对我们拱着手,喃喃说着什么。小杨给“翻译”说:“愿菩萨保佑你们高高兴兴下水,欢欢喜喜上岸哩。”老翁这种善良的祝福,叫我想到了桑植山民的纯朴,但也不由在心里担忧:“未必漂茅岩河真有那么大的风险?且不管它,既来了,就得横下一条心去漂,去窜。”
  两位神态沉着刚毅的水手,在码头边浅水里给汽皮筏打足了气后,便吆喝我们上船。年纪大的水手,一张栗色的顿形脸,两眼闪着老鹰一般的目光,相貌古朴。为了安全,他严肃地向我们12个游客发布“命令”
  “我姓周,周仓爷的周。上了我的船,你们得认我为一船之‘王’。我的每道命令,不论是香是臭,大家得服从。一窝蜂只有一个蜂王,一条船不两样。谁也不得在船上闹民主。艄公多了,会打烂船的。大家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十二个游客中,二十几岁、三四十岁、五十出头的人都有,却像同班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那样作答,表示为了平安,谁也不会干“蠢事”,会做个“听话”的游客。
  另一个水手叫小王,他首先劝我们最好把鞋子脱了,要大家随时准备做落汤鸡,又建议有水性的人和不识水性的“秤砣”,要签口头“君子协定”,万一有“秤砣”落水,也好有人搭救。天津两位青年女文友小翁和小董,说自己“水性马马虎虎”;天津中年文友老刘说自己在天津一次游泳大赛中获过三等奖,万一船翻了,捞上一两个“秤砣”不成问题。不过小董一语道破:那次大赛,仅三人参赛。老刘红了脸,笑了起来,大家也开心。
  笑声中,皮筏动了起来。苦竹河是横的,茅岩河是竖的,成个“丁”字形,我们才进入茅岩河不久,第一个滩滩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皮筏一歪,底部擦过一堆大卵石,发出轰鸣声,从右边跳进了至少80公升水,弄得几个不愿意脱掉旅游鞋的人全部穿湿鞋。老刘便说:“先不要考虑湿不湿脚,大家尽快把进舱的水舀出去。”他带头扭脱了可口可乐瓶座当杓子舀水;有的干脆用自己的鞋子舀水。一阵忙乱后,我们的皮筏进入了一个浓雾密封的狭口,筏被拽了进去,再往右转了个弯,便看见了沸沸而动的清流,两岸巉崖毗连的青山青烟缭绕,几条单瘦的瀑布挂下来,水花飞溅,经阳光折射,很像精心印染的彩色丝绸。两边河岸有许多洗衣的山女。听说,山顶上缺水,她们都是从山上很远的地方梭下来洗衣裳的。她们手里棒槌敲打得梆梆作响,颇富有音乐的韵味。其中有几个年轻女子,衣着虽然朴素,却浑身充满活力,有一种奔放的生机。没想到年轻的小王师傅却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山歌,和她们“对话”了。他唱了很多,有些听不懂,但有一首却让皮筏上的朋友们听清楚了:
  咯(我)在船尾打一望……啰  
  姐在河边洗……洗衣裳
  天一棒,地一棒
  棒棒敲在咯;……咯心上吔
  咯有千里眼
  姐像“千里香”
  两眼望穿千层岩
  看清香姐好心肠
  姐做梦记起咯身边贴
  姐煮饭盼咯坐火堂
  莫不是姐晓得咯要行船过茅岩河
  梭下河湾洗衣晒太阳
  啰哩哎……啰吔
  好凄凉……啰
  姐恨不得咯变条红鲤鱼
  跳进筛篮伴姐捉迷藏……啰
  ……
  岸上响起女人们一片格格的笑声,有个头上披块花羊肚毛巾的年轻女子,启眼往小王师傅身上火辣辣地回望过来,那又黑又大的眼睛炯炯发光,接着扬起棒槌回唱了几句什么,似嗔似喜的神态,叫人难以辨别她心里烧起什么样的火?不过,很多人弄清楚了两句,也够小王师傅“吃不了兜着走”了:
  只要鲤鱼有鳍跳进筛
  搂你抱你下油锅煎成夜饭菜
  仿佛小王师傅不怕“下油锅”受熬煎,反而喝醉似的大声大气傻笑起来。自然,皮筏上的游客没一个不乐呵呵的,连老周师傅也苦笑了笑,但深谙民俗的杨礼樱笑着警告小王说:
  “少斗些霸啰,当心你捧场的姐姐妹妹们喜疯子似的打卵子岩头上来,打破你的头不要紧,打翻了皮筏子,当心周师傅割你嘴巴嘿……”
  皮筏上活跃了一阵子,气氛又大变。隔不好久就有险滩立在皮筏前头。我们一连需过七个滩。而皮筏每窜一个滩,都有它相适应的不同姿式,这功夫全出在周、王两位机灵的驾驶技巧上。倘若他们机械地运用一种方式行进,我们的皮筏是没法窜过去的。有一回窜过一个旋涡形的大滩,我们的皮筏几乎立了起来,作渔翁雀扑小鱼的架势。还有一次,激流冲击得我们的皮筏像水蛇似的扭着身子,一起一伏地向前跳,跳不过两丈远,它又射箭似地向右边溜泻过去,而比巨人更高的一块礁岩正好立在前头很近的地方,仿佛瞬息间彼此要碰撞个死活。多亏了水手老周、小王眼明手快。在相距一公尺左右时,让皮筏摇身向左边一道弧形激流拐过去了。过这些滩滩,如果仅形容像骑烈马是不够的,不妨说,一时像骑烈马,一时像乘直升飞机,一时像跳舞,一时又像驮在大蟒蛇身上钻岩阴河。
  山峡的崖壁峰姿印在水面的倒影,也不平常,有的像正在喷火的火焰山,有的像巫师们所描绘的地狱图,有的像鲜花盛开的大草原,也有的如几群大象在嬉戏打滚。倘是孤身一人船过这些水域,如神经衰弱恐怕是不大敢细看这形形色色的倒影的,它们会叫人颤栗、惊奇!
  漂流中,我们看到的拦路礁石之多之奇,真耸人听闻。有些礁石就像一座小山把河道霸占了五分之四的面积,有的像林立的尖刀丛;有的像一堆发烫的红炭火;有的像从深水处探出头来的土黄色起黑斑的鳄鱼头,有的活像太平洋溜过来的巨鲸,有一种贪婪凶残的横蛮怪状。据土生土长茅岩河边的小杨说:这里的古人,都是把它们当作妖魔异怪看待的,每年少不得杀了猪羊来祭奠它们,祈求它们少作些孽。她还讲到:这茅岩河两岸几十里大山,原都是覃垕王坚守过的土司王城。他是元末明初时期本地的大土司王爷,拥有几万人马。为了抵抗官兵,选定七年山这一带大山作为大本营。他的军师颇通天文地理,认为此地“岩山根基脆薄,尽是千层糕相叠的层岩堆积物,应另择坚固的大山安营扎寨。”覃垕王不信这一套,只向天神问卦,天神认为这里好,他就一意孤行地下令在山脊修筑城墙,建起了上千座碉堡,希望固守覃氏的王业千秋万代。“王城”建成不到半年工夫,朱元璋派来20多万赫赫官兵包围它,并整整围困了六年。到了第七年,忽然刮起了龙卷风,几座千层糕似的大山被摧毁,覃垕王的几路精兵活埋碎石之下。厮守在“王城”的残兵剩勇,自然不堪一击了。覃垕王遭到被活剥人皮的极刑。听了这些传说,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我们皮筏上的“船王”老周师傅指指右岸山峰一堆状似碉堡的异物笑道:“看!那就是覃垕王留下的残缺古堡。他为王,靠天意行事,也不看死守的山是什么根基。我为‘王’,只想顺着山势水路让你们漂游得太平无事!……”激浪中,爆发出大家的笑声。
  后来,我们又痛痛快快漂过一连串的险滩,也听到了左岸当地农民点响的几十响炸山排炮。小杨同志说:他们在改造古老的茅岩河岸的岩山,要把炸开的岩头搬去修建发电站的大水坝。
  直到傍晚,我们的皮筏才靠近茅岗码头。
  茅岗区办事处的主人梁英桂等同志热情地接待我们。我们这些漂游者喝上了茅岗上等的米酒,还吃上了青椒拌搅玉米糊作为“开味粥”和一海碗才从茅岩河打捞上来的鲜岩鱼。主人老梁劝酒殷勤,端起大碗来斟酒。酒席上,小杨用奔放的山歌嗓子,唱出了火辣辣的“劝酒歌”:
  苞谷烧
  大碗劝
  南腔北调笑一起
  前世有缘同日同舟看山川
  收割了酸苦收割甜
  八十里水景看醉了
  再喝三碗过三更
  天下没有不散的席
  夥散情在梦里得团圆
  ……
  这一夜,我的确醉在湘西了,因为这一天在茅岩河的“收成”,不仅包含山川的秀美旖旎,更不可忽视的是我在一片美景中意外地捡了个有几分苦的古老传说,想到了覃垕王如果不那么一意孤行,不那么“自是”,想必不是那么个结局;我至信古人所说:“自是自私四字是人生一大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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