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攒革——张家界的山水画

张家界山水画 彭学明 

此刻，张家界，一抹一抹的山色，正涳濛邈远，流绿滴翠。一阵阵清风，一阵阵斜雨，在山间载歌载舞，走走停停，把莽莽山野熏染得媚态醉人。    这张家界的雨，是流行的星，滚动的珠，飘洒的银，斜飞的针，是童年闪闪发亮一眨一眨的眼睛。晶莹。剔透。纯洁。湿润。亲切的风，总是雨牵肠挂肚的兄弟，与雨为伴，为雨送行。花香的味儿，果香的味儿，庄稼的昧儿，泥土的味儿，还有芳草的味儿，森林的味儿，都顺着风雨清爽的纹路，冒出来，走过来，一丝一丝地钻进我们的肺腑，有点儿甜。阵雨落脚的地方，水烟和雨雾，趁势升腾弥漫开来，让千沟万壑铺满了柔柔白色、朦朦诗意。这雨后蒸腾、水中捞出的雨雾，湿漉漉的，若袅袅炊烟，丝丝缕缕，聚聚散散，虚无飘渺，一派温情。    这些山，竟然不是一座一座的，而是一根根的，如雨后春笋，披满了青枝绿叶和片片新芽，破土成长，直上云间。一片片云雾——一页页宣纸；一根根山峰——一支支画笔。一切都饱蘸大地湿湿的水墨和胭脂，若隐若现，淡入淡出，冉冉出画，缓缓入梦。朦胧之间，我们的灵魂在飞升、神游，我们的心灵在洗涤、净化，所有幻想的翅膀都张开诗的意象，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云开雾散的时候，花花绿绿的阳光就赶来做客，所有的山峰都因此从雾封云锁中解放出来，露出真切的面容。    像千把万把的刀从天上落下来，似千把万把的剑从地下刺出来，千幢万幢的山，就这么一下子呼呼啦啦地栽插在这里，突兀在眼前。一根根的，一片片的，一簇簇的，一捆捆的，若笋，若斧，若锤，若戟，若钺，若针，若柱，若鞭，若人，若兽，若世上所有的一切。    瞧，一只金龟从茫茫西海爬出来，伏在黄狮寨顶上，翘首等待日出。南征北战戎马一生的将军，正在哨所里凝目沉思，指挥着一场生死悠关的战争，当年用过的梭标还系着红缨，在神堂湾的古战场呼唤千军万马的滚滚呐喊啸啸嘶鸣。那坚韧善良的采药老人，正采摘一背篓草药，医治受伤的将士们。秦始皇赶山的金鞭，以一把刺刀的形象高耸着，割开历史，走向远古，遥望那排横戈世界书写辉煌的御笔。在那拔地千尺的孤峰顶上，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放着，匣盖抽出一截儿，张扬着，引诱着，等待我们取出宝石、天书，可没人能够，你拉不动盖子，也爬不上去，你永远无从读懂这本无字天书！而这对从天上掉下来的夫妻，虽是石做的骨头石做的肉，却鼻眼脸嘴耳朵头发皆灵灵生气。那微微的笑意，你简直以为是一对活物！也许这是孟姜女哭倒长城后寻到了被征发边关的丈夫，也许是范蠡风雪夜归，见到了心爱的西施，俩人才如此紧紧依偎相拥、温情脉脉。美丽多情的仙女，也感动这生死不渝的恋情，捧一篮鲜花，祝福永恒。    不知为什么，上苍竟会独爱这片土地，不是那么鬼斧神功的一笔么？全世界的好山竟会这么齐刷刷地到这里集合，这么美丽地到这里造型？！    这些出尽“峰”头的山，因为刀削斧劈般的陡直，因为石英砂岩的坚固，便根根棱角分明，锋芒毕露，粗犷硬砺，英武精壮，奇峭俊秀，刚毅深沉。而那些漫山遍野的树木，以漫山遍野的绿色将之席卷包围、覆盖占有时，它们又那样温情弥漫，诗意绵绵，娇媚连连。雄伟与纤弱，阳刚与阴柔，不可思议地，以无中生有、莫名其妙的美学规划，在这里直上直下、直来直去，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真个是珠联璧和，完美统一。    面对这连绵万顷的峰林，面对这孤兀挺立的雕像，我们自然会想起地壳变迁时远古的燕山运动，我们似乎可以听到地层深处被挤压隆起、褶皱断裂、爆炸时惊天动地的回声。    这大起大落的碰撞、大喜大悲的冲刷，这大智大勇的切割、大气大度的削砍，这大苦大难的磨练和大智大慧的雕琢，成就了这无与伦比的山和无与伦比的美，组成了这条刚直而妩媚的风景线。这是一种壮美，悲壮的美，壮丽的美。这美从森严壁垒众志成城的气势中来，从坚强不屈桀鳌不驯的凛冽中来，从棱角分明傲骨铮铮的伟岸中来，从蛮横无理飞扬跋扈的放肆中来，从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洒脱中来，既对立又统一，既矛盾又和谐，充满了个性的魅力，而只有个性的魅力才是天地大美和最美。    山为水之魂，水为山之灵，峰三千水八百的张家界，到处是流泉飞瀑，金水银浪。在山与山的夹缝里，在笔立千仞的绝壁上，一丝丝水线，一挂挂水瀑，或堂堂正正地走下来，或潇潇洒洒地跳下来，若大自然一笔悠远的写意，舒缓而又激越。    如果每一根山峰，都是一把二胡、一面古筝，那么溪水与河流就是一根走动的丝弦，流到哪儿，都会碰响一路民谣、一路歌声。    这深埋地下的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的，构成溪河的概念，满山打转。无论是金鞭溪、琵琶溪、索溪，还是无名小溪；无论是澧水河、茅岩河、峨水河，还是无名小河，经过山、石、泥和树的层层过滤，一律清粼粼的，纤尘不染，柔弱无骨，捧起来，听得到一丝一息的疼痛呻吟。这些闪光的水弦，揣一身怀旧的音乐，顶着卵石、水草、鱼虾、蝴蝶，在深山峡谷中漫步，身前身后，闪动着树丛和花朵的亲切面容，闪动着每一根山峰挺拔而柔美的身影。    潺潺流过之后，浩浩奔腾之后，打马过庄的水，就会以潭的形象停下小憩，以湖的形象安营扎寨。这潭，这湖，像山嘴嘴里衔着的一匹匹树叶绿得葱嫩，绿得透明，绿得纯净，绿得使人只想掬一捧水来贴近脸颊和胸口。清清秀秀的一张脸，古典而妩媚，一颦一笑，如落英缤纷的唐诗宋词，淅淅沥沥，勾人心魄。真是个湖光山色，水天一脉，山在水里，人在画中，画在人中。    在水之湄，往往有一个个山洞，向我们凝望。这是地下生长的黑黑眼睛，这是天上掉下的亮亮眸子。当光束在洞口愈来愈小，漫漫消失时，当一切喧嚣的声音在洞口愈来愈静，慢慢湮灭时，另一种顽强的生命却在洞内突然出现，呼呼生长。这是一种永不衰老死亡的生命！洞顶苍穹，古老的石灰岩饱餐大地的甘霖琼浆，溢出涓涓乳汁滴滴下落。乳里的水蒸发了，矿物成份沉淀下来，一滴一滴，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一代一代，形成了这光怪陆离的地下宫殿，洞天福地。钟乳石如箭如柱，刀枪林立，或一排排自顶倒悬，或一丛丛拔地而起，矮，三尺一丈；高，二三十米。石花开在上面。石兔蹲在上面。石鸡栖在上面。石狮卧在上面。灵芝、蘑菇、人参、猴子、雄鹰及太上老君、观音娘娘全都变成钟乳石的雕像，栩栩如生。而且白的、黑的、褐的、绿的，五彩缤纷。石鼓、石琴、石筝、石笙也都以石质的民谣和音乐，感动每一位拜访的行人。    置身这地下宫殿，就像置身于童话王国、神话世界，一切美丽的童话、神话，一夜间聚会这里，让我们如诗如梦，若神若仙。专家说，张家界的洞府，包涵了溶洞学的全部内容，是地质学的瑰宝和奇迹，是世界溶洞探险和研究的最好去处。当我们看到石钟乳还在坚韧不拔地往下滴落锻造生命时，当我们明白这几十米高的钟乳石27万年才长一米时，我们才真正认识创造之美、生命之美！才意味什么是瞬间、什么是永恒！才真正懂得如何去珍惜自然、热爱生命、热爱自我、热爱生活！    因这奇山秀水、洞天福地，张家界成了动物的乐园、植物的宝库。据统计，张家界仅高等植物就达3000余种，其中列为国家濒危珍稀裸子植物的达35种，比整个欧洲多一倍以上，有“活化石”之称的珙桐、银杏、水杉，比比皆是。野生动物500余种，属国家一、二类保护动物的有金钱豹、娃娃鱼、红腹角雉等10多种。这些韧性的植物与活性的动物，都以其鲜活的生命色彩，为张家界凭添了几份姿色。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严寒酷暑，这里都四季如春，景色恰人。那茫茫苍苍的绿色、奇异艳丽的花朵，使张家界永远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由于张家界举世无双的美学价值与科学价值，张家界于1992年12月被联合国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张家界，因此成为世界级的风景名胜，成为人类共同拥有和保护的宝贵财富。    为了建设这块土地，为了守住这片风景，勤劳勇敢的张家界人，祖祖辈辈滚爬苦斗，在这里建起了人类最美的家园。生，他们为这块土地；死，他们为这块土地；活，他们还是为这块土地。拔地而立的山峰，是他们坚强挺立的脊梁；纵横苍劲的树，是他们坚韧不拔的筋骨；滔滔潺潺的溪河，是他们生生不息的血脉；而刀削斧劈般的石壁，则是他们皱纹深凿、历经沧桑的脸。他们来自自然又创造自然，他们创造自然又复归自然，是与自然融为一体的人文风景，是与自然同样永恒的传世风景。    品味张家界，就是品味自然界的一道美学课题，品味生命过程的人生况味。张家界是一壶陈封亿年的老酒，酽醇却不辛辣。张家界是一杯流芳百世的名茶，淡雅而又隽永。张家界是一部美妙绝伦的山水志。张家界是一幅完美无瑕的中国画。张家界是一首韵味无穷的抒情诗。张家界是一曲余音缭绕的协奏曲。    那么，来吧，朋友！张家界的山会染绿您的身影，张家界的水会浸润您的心灵，张家界的民风民情会温暖和打动您的一生。    （此文为中华海外联谊会1998年所拍《神奇张家界》电视风光片解说词）